我的藏书极其有限,搬了两次家,书太多,太沉,所以,把那些课本、资料、文学杂志之类的书都卖了。只留下了一些我愿意再读,愿意随时随地翻翻的,特别钟爱的书。
奇怪的是,朋友也对我淘下来的书感兴趣,总会支支吾吾地开口向我借书。这些年来,我无数次拒绝了别人借书的请求,当然,也包括朋友。说我小气,完全可以。在书的这方面,我的确是吝啬。
追其根源,因为一次有借无还的经历。书的名称是什么?我有些记不清了,但我可以确定地是,那本书是我的挚爱,否则我不会这么久了,还对那个有借无还的老师记忆那么深刻。
也许是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的阴影。别人向我借书,我就会拿这个有借无还的经历来说事,无论别人怎么向我保证,我均摇头。借书之人失望,我的内心也不安,因为,这理由终归不能算理直气壮。
近两年来,倒想出了一个借书不借的理由,而且这个理由完全可以让我腰杆笔直堂而皇之地拒绝。再有人来借书,我会问他:在这个信息密匝的时代,什么书买不到呢?又不是嗜学而家贫的宋濂“致书而不得”“假借于藏书之家”的时期,如果费心去觅去买,心仪的书总会得到的。
大数人听了我的解释后,无奈地点点头,不再继续开口。他们心里会怎么想我?我不想去揣度。
可在我心里,确实有一幅把书买回去后的美好画面。
想想,把心心念念的书买回家,放在家里。某一天,一灯如豆,在桌边,听着雨声,和着风声,慢慢读,细细品,久久回味,那必定是一种惬意,更是一种对书的真爱。不愿也不肯去购买的书,那必定不是真的喜欢,即便借来,也只是浮光掠影,不会认真地去品读。
这么一想,怕拂了借书人面子的心思便断绝了。怕的却是自己的心爱之书遇不见知己的痛惜之情。不是吗?以为会遇见一个懂它的人,谁知却是一个敷衍塞责之人。高山流水遇知音,那原本是一场灵魂碰撞的旅行呢。
也有少数借书之人对我报之以讪笑,嗫嗫嚅嚅道:书非借而不读也。这句话出自清代袁枚的《黄生借书说》,它的意思是,书如果不是借来的,就不会仔细阅读。这句话的隐含的意思是:借来的书,就会仔细读。拿出这句话作为借书的托辞,显然只是用了它的表面意。
袁枚说:书一定借来才读,其实和北宋的宋濂一样,是“家贫,无从致书以观”的无奈之举。借书之后算计着归还日期,心理有一种紧迫感,势必会夜以继日来读。更重要的是,袁枚那时的读书是为了致仕,带着很强的功利性。后来,袁枚做了四任知县后,名利双收,开始修屋掘池,穷尽奢侈。此时的他尽在汲汲营营,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读书?“素蟫灰丝时蒙卷轴”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现代人已非袁枚、宋濂那个时代,购书是需要一定的花费,但也不至于买不起。再遇见有人借书,无论是谁,因为有了这个想法打底,所以拒绝就更加坚定了。
读书,除了求知,求名,求利,终极目的是为了从中获得精神上的愉悦。喜爱的书,也一定代表着书主人的审美、书主人的情趣和思想境界。如果另外一人只是对你喜爱的书随手翻翻,对书的内容毫不在意。那么,最起码在提示着你:你们的精神层次不在同一个纬度之上。他否定书,从侧面上对拥有这本书之人的一个否定。
借书而不购书人,他们心理大致是两种:担心书的内容不能物超所值,担心书买了之后就不读了。总之,怕糟蹋钱。
这种心态,终归不是喜欢读书之人。喜欢读书的人是绝不会吝啬去购书的。李清照典当新衣以求日思梦想之书,曾国藩倾其所有只为购得心仪之书,鲁迅每年购书费用从全年收入费用的五分之一添加到三分之一。
想读书,读好书;前提是,购书,藏好书。
然后,秉烛夜话,高山流水,书的主人和书的作者来一次知音之间的对话,岂不风雅?
(张玲)(作者单位:曾都区东城八角楼学校)